“4070”机组在飞行中

“挺爽的，哈哈哈。”

身着机长“四道扛”白色制服的闫文辉，站在他停在首都机场公务机停机坪的空中国王C90飞机左翼螺旋桨发动机前，脸上写满了放松和欣喜。近一个夏天的飞行，他经历了台风和大雾等恶劣天气，碰到了飞机自动驾驶失灵的紧急状况，也遭遇了军事演习、临时更改航线等多种情形——这些经历，使他的皮肤变得黝红而略显粗糙，却看起来更能与飞机融为一体；神采奕奕的双眼，同样布满了深沉和坚毅。

不熟悉闫文辉的人，在停机坪里看到他，会以为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机长。事实却不然，闫文辉只是在2017年才拿到了私人飞行驾驶执照的“fresh hand”，至今全部飞行时间也不超过200小时。然而，他就是以这样的飞行资历，以及一腔勇往无前的热情，带着他的“4070”机组，用通用飞机，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，完成了环中国飞行。

“4070”机组环飞中国卷轴，上有途径各机场的盖章

成为“环中国飞行第一人”

“为什么没有人环中国飞行？”

今年3月，闫文辉和一些“玩”通航的朋友一起吃饭聊天。席间谈到，国外经常有人驾驶私人飞机进行“环球飞行”。闫文辉敏锐地发现，自己“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成功环中国飞行过。”

“是因为太难了吧。”同为飞行爱好者，有一些久处圈内的朋友说，通用航空飞行条框太多，全国各地关于通航的配套服务设施都不健全，可能令很多人打消了这个念头。大家戏谑地看着这个刚刚拿到私人飞行执照不久的“初生牛犊”：怎么着，你还想成为这个第一人？

“如果能成为第一人，那为什么不去做？困难，有困难解决了就可以了。”

这句话，也恰好体现了闫文辉的性格。

闫机长的另一个身份，是东方时尚驾驶学校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。这个班车、报名点遍布北京城的汽车驾驶员培训学校，2016年在A股上市，2017年营业收入近10亿元，实现净利润3.35亿元。身在北京的司机们，纵然不是在这个驾校拿到的驾照，也都很难不去注意遍布全城的“让每位学员都满意”。目前，东方时尚总市值近75亿元。

而闫文辉，便是这座“全球最大花园式驾校”的领航者。“2016品牌年度人物峰会”将他列为“2016十大品牌年度人物”，在颁奖词中说“他打造了全亚洲最大最现代化的驾校，将创新与服务根植于行业肌体，并用实际积极推动整个行业的变革。”在“教别人开汽车”的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多年后，闫文辉将目光从地面转移到了天上。

2014年，闫文辉决意去实现小时候就拥有的飞行的梦想，他在航校报名，开始了私人飞行执照的学习。因为日常工作繁忙，经过两三年断断续续的学习，他才在2016年获得单发执照，2017年获得双发执照。

“有人笑我，你又没有飞机，即使有了飞机，你能好好开么，去花钱花时间学这个干啥？”面对这样的质疑，闫文辉总能以自己成功的经历和内心的坚定去说服别人：“20多年前，有很多人学开汽车，也会得到旁人的奚落：你有车吗，学了又能怎样呢，买得起车吗？可是现在，我们已经完全进入了一个汽车社会，汽车驾驶已经成为了每个人必备的生活技能之一。时代是在不断发展前进的，我相信汽车驾驶的今天，就是通航驾驶的明天。”

拿到驾照后，闫文辉照旧每天为学校的工作而忙碌，直到发现“环飞中国”第一人的空缺，点燃了他心中“要做点什么”的激情。和朋友们一合计，“我就争取成为环中国飞行的第一人吧！”

创建“4070”机组

如同租车一样，闫文辉要做的第一件事，就是去找一架飞机。还好，目前大大小小的通航公司都提供飞机租赁服务。他很快租到一架空中国王C90GTI双发螺旋桨飞机，并组建了自己的飞行团队，找好了副驾驶、航务协调人员、机务维修人员、地面保障团队，还购买了专业的私人飞行保险。

这个准备过程并不困难。事实上，有很多人一听说要实现“环飞中国”，便主动为这个雄心壮志添薪加火。“纯粹的私人飞行，想闹出点动静出来并不容易。”闫文辉说，这是许多飞行爱好者的共同想法，因此一听到他的吃螃蟹计划，甚至有的人比他还激动。同时，这个准备过程，也是闫文辉对整个通航行业和产业一次深入的了解过程。

一腔热情的背后，闫文辉保持着创业者的心态和作风：抱着知天命的态度，但一定尽人事去准备；提前制定详细计划，但也都有plan B；调动一切资源准备好强大的团队，为实现目标而不懈努力。7月，闫文祥将飞机从成都飞到河北栾城通用机场，这里也将是是他环飞起航的地点。

对机组的命名，闫文辉也颇费了一番心思。“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，明年是建国70周年。事实上，我本来计划环中国飞行要飞半年以上的时间，也就是要跨年。所以决定以‘4070’命名我的环飞机组，以我的实际行动献礼改革开放40周年，献礼祖国70周年大庆。”

7月17日，“4070”机组正式启航。早上6：10，闫文辉便带着机组来到机场，做好起飞的准备。此时，石家庄细雨蒙蒙，而栾城机场的起飞能见度要求达到2公里。在被告知“因天气原因无法飞行”，机组成员都保持了淡定的等待，闫文辉笑称“好饭不怕晚！”下午13时后，雨势渐小，阴霾散去，而大家的信心更加充足。起航！

从石家庄栾城—山东平原，第一段航程比想象中更加顺利。无论是飞机状况，人员状况，天气状况，除去出发前的等待，“万事开头难”似乎并不契合。

但豪情壮志，很快就将经受严峻挑战。

为全国私人飞行爱好者推开一扇窗

7月21日，“4070”机组降落江苏盐城。天朗气清，但各种气象信息、机场通报汇聚机组，台风“安比”要来了。

即使经历过台风的机组成员，也很难想象真正的台风是什么样。大家提前按照机场要求做好防范，买绳子、买沙袋、搬砖头…真的是搬砖，想办法给飞机增重固定。

但大家还是把台风想的太简单了。22日，台风到达盐城，中心最大风力达10级。机场方面通知，必须派人进驻机场，以处置随时可能发生的特情。

风雨交加，空旷的机场上，站稳都极度困难，高速度的雨点打到身上，跟石头砸到身上一样痛。但机组成员们，顾不上湿透的衣服，顾不上接连的摔倒，顾不上模糊双眼的雨水，在狂风暴雨中相互扶持，不断调整防汛袋，不断地大声呼喊配合，确保飞机不发生位移。

台风拍打了3个小时，机组成员们在机场坚守了3个小时。终于，台风过去，精疲力竭之后，机组成员们重新看到了风和日丽。

8月17日，“4070”机组从南昌出发，飞往安徽池州九华山机场。起飞后不久，一切风平浪静，但闫文辉准备打开自动驾驶时发现无法启动——飞机自动驾驶失效了。同时，天气也开始变得愈发恶劣，雨和雾滚滚而来，能见度持续降低，飞机持续颠簸。

保持镇定！闫文辉立即和副驾驶做了明确分工：副驾驶负责观察、沟通航务与空管，他则全神贯注地进行手动驾驶，确保飞机航迹正确、姿态平稳。

九华山机场周边地势复杂，气象条件也多样。快到达时，尽管飞机高度持续下降，直到距离地面只有300米，仍然看不清楚地面，看不到跑道。越是这时候，闫文辉反而越冷静了下来。

“就等，把握时机。”按照空管的指令，闫文辉在机场上空盘旋，一圈，两圈，三圈…他始终目视着前方，寻找着可能出现适合降落的时机。

一刹那！闫文辉感觉眼前的雾气淡了许多，可以看清楚周边的环境，云缝也大了起来，跑道就在不远的地方，位置和距离都能做出了判断。尽管雾气很快又蒙了上来，但闫文辉果断调整了航向，开始下降：“就是那儿，落！”

7月28日，按照飞行计划，“4070”机组将飞越台湾海峡，降落在宝岛台湾。这是“环飞中国”相当重要的一站。

“如果没有台湾，那么我们的活动很可能要改名环飞大陆。如果能成功降落，那么我们的飞机将是从大陆出发，首个在宝岛降落的私人飞机。”

为了能在台湾降落，机组很早就进行了飞行计划申报，并多次模拟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，如长距离海面飞行，机组还准备了定位救生背心。终于，28日临近傍晚时分，机组得到了台北松山机场的批复，飞机可以起飞。472海里的路程，当天19：30分，飞机降落在台北松山机场。

“在宝岛台湾降落时的心情，真的是难以言表。”飞机停稳，闫文辉等不及别人开门，自己推开门放下梯子，并没有一步步走，而是直接从飞机上跳了下去，呼吸着宝岛的气息。

作为一名私人飞行的机长，闫文辉认为，“4070”在台湾的降落，这是海峡两岸通用航空业发展与交流的一个代表性事件。“我想，未来会有更多人跟我一样，自驾飞到台湾的，将在促进两岸交流中发挥更多作用。”

从河北石家庄栾城机场起航，“4070”机组先后降落到山东平原机场、山东日照机场、江苏盐城机场、浙江安吉天子湖机场、福建三明沙县机场、深圳宝安机场、澳门机场、台湾松山机场、（深圳机场）、海南博鳌机场、（途径三沙市）广西北海机场、昆明长水机场、贵州六盘水机场、湖南张家界机场、江西南昌机场、安徽池州九华山机场、湖北荆门漳河机场、重庆万州机场、西宁曹家堡机场、甘肃敦煌机场、新疆哈密机场、宁夏银川机场、陕西延安机场、山西太原机场、内蒙古呼和浩特机场、内蒙古阿尔山机场、内蒙古满洲里机场、黑龙江哈尔滨机场、吉林松原机场、辽宁朝阳机场、河南郑州上街机场、天津静海机场，途径32个省级行政区。两个月艰苦征程的最后一站，便是伟大祖国的首都——北京两个月艰苦征程的最后一站，便是伟大祖国的首都——北京。

首都国际机场。

“哦不，最初根本不敢想降落到首都机场。”这个全世界旅客吞吐量排名第二的机场，高峰期大概每隔50秒就有一架大型民航客机起飞或降落，繁忙程度不言而喻。“4070”通航飞机体量小、速度慢又是私人飞行，他们最初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拨通了首都机场的电话，并把“4070”环中国两个月来的飞行情况告知了对方。

不曾想，首都机场听说他们的飞行历程和最后的愿望时，几乎当即就答应了：同意保障“4070”降落。

厉害了我的“4070”！18日一早，“4070”徐徐在首都机场降落，滑行到首都机场公务机停机坪。前来进行保障工作的首都机场公务机公司的一位地服姑娘说，从来没有在机场见过这么小的飞机。

民航局副局长李健、飞标司司长胡振江、首都机场股份公司总经理韩志亮闻讯前来，向闫文辉完成环中国飞行表示祝贺。李健说，你们为全国的私人飞行爱好者推开了一扇窗，透过你们，相信更多人能够看到通航管理与服务的进步，飞行爱好者们实现“飞行梦”一点都不遥远。

环飞背后：折射出来的现实问题

“我拿到飞行执照才1年多，学费也不贵。飞机可以租，并且民航局‘放管服’在基层落实基本到位，通航飞行的各个程序也越来越方便。”闫文辉向李健梳理着自己的飞行历程，表示自己最初完全没想到两个月就能完成环中国飞行。

敏锐的李健立刻问：“实际飞行中有哪些困难或问题？”

“飞行计划审批还会有很多变数，私人飞行整体的配套设施还不够健全，各机场对通航的服务质量参差不齐，收费没有统一标准，有的机场收费较高。”

韩志亮赶紧接着一问：“不是首都机场吧？”

“当然不是，首都机场是我们经历的对公务机服务最好的机场。”闫文辉说，一方面，各个机场的起降费、停机费是各不相同的。一路飞来，停靠的机场有民航运输机场、有通用机场，还有军民合用机场，各机场对他提供的服务标准、流程、规范都不同，收费也不尽相同，银川机场一夜的停机费只收100元，比北京的停车费都便宜；有的机场就收费较贵。各机场的基础设施、服务品质都不同，有的通用机场没有油，需要从很远的地方调航油过来，成本增高；一些机场服务意识不强。

“在澳门机场降落后，我说要去洗手间，澳门机场的工作人员说，来，我带您去。我说要喝水，他们的工作人员说，稍等，然后开车去给我带来了整整一箱水，还是冰的。而在内地一些机场，我们等待起飞的时候，是要与运输航班的机组人员偶遇，才能‘借’得一些水和食物。”

“所以我这趟飞行，也等于是对当前通航发展存在问题的一趟全国范围的实地调研。”闫文辉表示，调研的结果是成功的——好多朋友都说，成功实现环中国飞行，放在几年前是很难实现的——近两年来，民航局确立了“以放为主、放管结合、分类管理”的通航管理思路，并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开展通航发展的问题督查整治，大力推进“放管服”，真真切切让通航爱好者、从业者感到如沐春风。他还建议，为鼓励私人飞行发展，要进一步简化飞行程序的审批；运输机场资源紧张，要修建更多通用机场，以便联成机场网；健全FBO等基础设施建设；提升通航从业人员的服务意识。

李健说，随着社会经济发展，通用航空在提升人们生活品质、促进消费转型升级方面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。“我国通航发展有广泛的群众基础，爱飞行的人很多。下一步还要继续推动低空空域管理改革，加强通航飞行保障体系建设，建设更多的通用机场，真正让飞行爱好者‘飞起来’‘热起来’。”

接下来，还要带着更多人一起飞

“接下来，还飞么？”

已经成为某种程度上的“第一人”，但闫文辉远未满足于此：“当然要继续。并且，还要带着更多人一起飞。”

事实上，在“4070”机组起飞前，闫文辉已经多了一个新头衔：东方时尚国际航空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。作为汽车驾校的经营者，切入通用航空这样一个对他来说的新行业，他仍旧选择从老本行做起：先做好飞机驾驶员培训。目前，东方时尚国际航空发展有限公司已经收购了两家飞行员培训学校。

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通航从业者，将如何在行业中站稳脚跟？闫文辉有他自己的规划：“首先要确定信念。通用航空将在不久的未来迎来爆发式的发展，这是的。其次要有扎根其中的激情。我国通用航空产业总产值预测将达到一万亿元——这么大的体量，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进来。再次是要进行专业学习。我是管理者，也是飞行员，下一步要继续学习更多民航知识，更加深入了解政策、了解历史、了解行业。”

而在东方时尚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徐雄看来，闫文辉进入通用航空产业，最大的利好其实是“跨界思维”。“如同互联网改变了传统的销售模式一样，通用航空产业同样需要其他行业的跨界思维和行为进来，将会加速行业发展。”23年前创办了东方时尚驾校的徐雄，同闫文辉有一样的设想：为通航业先注入服务意识，在办航校上要首先做到“让每位学员都满意”，在通航业务上也做到“让每位客户都满意”，再待以时机，实现通航产业做大做强的梦想。

“通用航空发展需要转变思维，也需要我们这样的新鲜血液加入。”闫文辉说，随着越来越多的社会资本进入通用航空业——截至今年6月底，在册通航企业已经达到392家；截至目前，我国141部航校已达25家——通用航空的业务将会更加多元，通航发展与社会发展的结合将会更加紧密，每个人都可能成为飞行员，或者与通用航空发生联系。这就要求通用航空从业者，真正树立服务意识，转变发展观念，共同把市场蛋糕做大，真正让通航发展的成果，惠及所有人。

9月19日，闫文辉组织了“4070”环中国飞行活动庆功宴，团队的机组成员、航务组、机务组以及后勤保障组所有成员参加，一起回味整个环飞中国的行程，回味从燕赵大地飞向东南沿海，从革命老区飞越三沙港澳台，从中原腹地飞向帕米尔高原，滑行茫茫林海，俯瞰默默沙洲，回首油油田野，一览茫茫雪山，战台风，落高原，看沙漠，以及一路捐资助学，温暖更多贫困学子的情景。大家频频举杯，频频欢笑，频频向彼此的互助合作表示感谢。大家说，这次环中国飞行体验是真的独一无二，开拓性的尝试总是令人难以忘怀。大家说，好玩的事情未来发展肯定大有希望，通航发展便是如此。大家说，纵然力量微薄，也都愿意为自己的喜欢的通航事业尽心尽力。大家说，干杯！（《中国民航报》、中国民航网 记者陆二佳）